屋内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,七八道目光齐刷刷射来,有嘲讽,有鄙夷,还有几分看好戏的热切。
李夫子——就是方才说她走门路的那人,此刻竟假惺惺地迎上来:
“夏教习回来了?方才见你和梅先生在西廊,可是在请教课业?”
“不过是偶遇一只猫儿,何来请教之说?”
夏月殊将教材重重放在案上,目光扫过众人,“倒是李夫子,与其关心旁人的行踪,不如多花些心思在自己的论文上——入职三年,一篇像样的文章都没写出,也不怕误人子弟?”
李夫子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,指着她却说不出话来。张夫子见状,立刻跳出来帮腔:
“夏月殊!你怎么说话呢?
李夫子好歹是前辈!
再说了,我们提醒你注意男女大防,也是为你好。别到时候传出什么丑闻,连累整个女学!”
“丑闻?”
“不过是偶遇一只猫儿,何来谈丑闻一说?”
夏月殊将教材放在案上,声音平静无波,“李夫子若无事,不如多备些课业,免得学生总来抱怨课上得乏味。”
李夫子脸色一僵,顿时语塞。他教的诗文课,向来枯燥,学生出勤率极低,是女学里出了名的“睡课”。
夏月殊冷笑一声,目光直逼张夫子,“张夫子在女学混了二十多年,连副教授的评选都沾不上边,年年被学生评为最差教习,还有脸来管我?
你所谓的为我好,不过是见不得旁人比你强,只能靠嚼舌根来宽慰自己的无能!”
“你你你……”
张夫子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她的手都在颤。
就在这时,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咳。
众人回头,只见梅长卿斜倚在门框上,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,神色似笑非笑。
“诸位聊得倒是热闹。”
他迈步走进来,目光扫过屋内,最终落在夏月殊身上,“方才在门外,似乎听见有人说外室?不知是哪位夫子如此关心同僚的私事?”
众人顿时噤声,一个个低下头不敢吭声。
梅长卿的身份他们已打听清楚——金陵梅氏的嫡子,四大世家之一的贵公子,绝非他们能得罪的。
李夫子硬着头皮上前:
“梅先生误会了,我们只是在提醒夏教习注意言行……”
“提醒?”
梅长卿打断他,目光落在夏月殊无名指上的素银婚戒上,声音冷了几分,“夏教习已婚配,戒指常年佩戴,何来外室之说?
再者,荣安女学的规矩,是让你们背后议论同僚,造谣中伤的?”
他顿了顿,从袖中取出腰牌晃了晃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
“明日我便将今日之事告知学监,看看诸位这般品行,是否还配留在女学任教。”
这话一出,众人顿时慌了。张夫子连忙上前赔笑:
“梅先生息怒!是我们失言,我们再也不敢了!”
“不敢就好。”
梅长卿没再看他们,转而对夏月殊道,“方才见你手背似乎有伤,我这儿有家传的金疮药,你拿去用。”
说罢,他将一个小巧的瓷瓶放在夏月殊案上,转身对众人道:
“若再让我听见半句流言,休怪我不客气。”
待梅长卿离去,值房内一片死寂。
众人看着夏月殊,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,再不敢多说一个字。
夏月殊拿起案上的药瓶,指尖微微发凉。
她知晓梅长卿是为她解围,可那流言,像针一样扎在心上。
他们永远看不见她伏案苦读的日夜,看不见她为了论文修改数十遍的心血,只愿相信她是靠旁门左道上位。
————
晨光透过窗棂,落在执戒尺的纤指上。
素简的婚戒在无名指上泛着微光。夏月殊讲完最后一个知识点,放下戒尺:
“今日课毕,散学。”
夏月殊收拾好书案,门前仍堵着许多学生。
她的选修课向来热门,因人数众多而安排在大讲堂。
她下节无课,倒不急着走。等候间隙,三五学生围了上来。
“先生,先生,窗外那位是您夫君吗?”
学生眼中满是探究八卦的热切,若这份心思用于学问该多好。
夏月殊瞥向窗外,正是早晨那饶舌的梅长卿。
对方毫无惹人嫌的自觉,十分自来熟地挥手致意。
“不是。”
得此答案,学生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霎时熄灭。
对夏月殊这位先生,她们充满好奇。
她的衣裳素来素净,多是纯色长袍,连腰带都只用同色暗纹锦带,不缀任何佩饰。
但细观便知不同:衣料触手绵软却挺括,风吹过时裙摆弧度柔和不贴身,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痕迹。
连最普通的石青色,在她身上也透着温润的光泽,那是寻常布帛难有的精致,藏着不张扬的贵气。
成婚后的妇人本可安享夫家供养,夏先生偏出来工作,实乃无苦硬吃,除非……
学府中流言纷纷。
有说因夏先生夫君无力供养,为爱她不离不弃;
有传夏先生是假成婚,婚戒仅为遮掩,避人纠缠;
更有不堪者,说夏先生周旋于各路权贵之间。
当然,这些她们都不信!
夏先生未曾亲口承认,便都不是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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♡银婚戒的出处:
古代指环材质多为玉、金、银,早期用于约束,后演变为定情与婚娶的信物。
比如汉代指环可作为求婚凭证,唐代金戒指常出现在婚嫁聘礼中,功能类似现代婚戒的仪式感与专属标识。
与镇北侯结婚八年后,我决定和离《夏月殊谢沉渊》在线阅读 jinsee小说全部章节目录 试读结束